转眼间天色已晚,柴荣等人仍在快马赶路。
“公子,属下探查到前方五里地有一寺庙,夜色已深,何不在彼处歇息?”探路的下人道。
这时后唐末期,佛教兴盛,此时天下僧人众多,佛寺也随处可见,且都修缮地颇为精致。
风云难测,傍晚干燥无比、摧枯折木的天气在初夜全然消失,一阵小雨之后,夜幕下便降下了瓢泼大雨,雨水聚在山坳里汇聚泄下,好像一个个深不见底的黑色漩涡。
柴嫣紧紧抱住身体,身体有些因为着凉略略发抖,柴荣扯下身上的轻铠套在了柴嫣身上,一来给柴嫣御寒,二者柴荣隐隐觉得此次归程一直暗藏杀机,此时夜雨连绵,更觉凶险。
“寺里可有高僧吗?”柴荣站在柴嫣旁边,帮她挡雨,下属头领使劲敲着寺庙门叫道。
连敲了数声,寺里毫无回应,下属头领“呸”的骂了一声道:“什么世道?一个个秃驴真把自己当回事了。”
柴荣见下属只顾着骂个不停,便道:“多说无益,快想办法开门。”
“是,是,公子,我这就翻进墙那边。”下属应和了柴荣之后一边捋袖子做个翻墙的架势,一边又向里边叫喊:“庙里可有人吗?再没人应可要撞进去了。”
“吱”一声,古老的门终于推开了一个缝。
“何人在外吵闹?扰了僧爷安眠?”门推开半个身位,一个没有剃去头发的邋遢俗家和尚一边揉着眼睛一边说道。
“你……”站在门前的下属怒火中烧,指着那邋遢和尚正要骂上两句,免得被那和尚占了口舌上的便宜。
身后的柴荣把手搭在下属肩上,示意他退后。
下属这口气咽不下,呸地朝门上吐了一口唾沫,这才往后退了两步。那和尚只顾着打哈欠,竟没看见阿德吐的这口唾沫。
柴荣向前两步道:“在下不知高僧在寺里歇息,多有叨扰,今夜雨大,烦请大师容许我等借宿一宿。”说着,远处又是一声响雷。
那和尚上上下下打量了柴荣几番,见他虽然衣衫有些灰土,看起来倒像是个体面人家,便说道:“僧爷大发善心,收公子一人一两银子功德钱,如何?也就比客栈多收个诚心钱。”
柴荣身后几个下属听见那僧人这种口气,均忿忿不平,目视柴荣,只等他做个手势就收拾了这恶僧,柴荣略微迟疑了一下,侧过头来,微微摇了摇头。
“看公子也是个体面人,连几两银子也拿不出吗?给僧爷我二两银子,给公子您指个黑熊洞避避雨,也是可以的……”僧人见柴荣半晌不语,又出口嘲讽道。
此人对柴荣出言不逊,换作旁人早已怒火中烧,但柴荣生性谨细无比,做任何事前都要做好完整无误的分析,绝不肯留下疑点。
此时柴荣心中担忧有三:从村镇里开始感到的杀机,后来无端消散,柴荣心想也许是雨夜隐藏了杀气,这是其一;
听这恶僧所言,庙中还有数名僧人,这些僧人结伙占寺,无异于拦路打劫,却无人可管,这是其二;
此时冷雨连绵,妹妹柴嫣身体不适,倘若动起手手来,几个下属完全保护不了柴嫣周全,这是其三。
门缝之中,柴荣偷偷窥视,隐隐约约看见墙边摆着些刀斧之类,心中更证实了二三担忧不无道理,当下微微摇头,示意不可妄动。
虽说如此,暴风骤雨之中,在外过夜总不是个办法。
“不可急于一时。”柴荣心中暗想道。
“在下不打扰大师们安寝,告辞了。”柴荣拱手说完转身就走,下属们面面相觑,不知道公子为什么又从山门前忍气吞声退了下来。
“喂,站住。”那个邋遢和尚拉开了一扇门朝柴荣叫道:“怎么?半夜嚷嚷醒大爷就想走?滚来纳香火钱,爷爷高兴了纳完就放走,不然打断腿脚寺里当和尚。”
柴荣回过头来再看那僧人,虽说衣着邋遢,但看起来身材魁梧,倒像是有一身横练功夫。
柴荣不及说话,后面下人已经抬起剑怒骂道:“撒野撒到天王老子头上了,看见这是什么吗?”
“装模作样带把剑便当自己会杀人吗?僧爷就站在此处,任你来砍。”说着,这僧人扯开本就穿戴邋遢的僧衣,把脖子横在门前,一脸恶气,做出一副洗颈受戮的姿势。
那下属大怒,一把甩掉剑鞘扬剑冲了上来,准备一剑把那僧人的头砍在寺门上。那僧人斜看了一眼,不做反应。
柴荣这次并没有拦住下属,任他一剑砍了上去。果不出柴荣所料,那僧人虽然虎背熊腰,转身却极为灵活,一个缩头转身闪进了寺门内。
闪身之后,那大汉又快步后退两步,提起一把阔刃黑钢刀,一声大叫,寺里涌出来七八个光头和尚,或手提单刀,或手提斧子,全然不像出家弟子的模样。
见到这般阵仗,下属慌忙后退了几步,脚下一个打滑,险些跌倒,柴荣在后一把将他扶住。
“我要把你的头盖骨当碗使!”为首的那僧人大叫一声道。
柴荣众下属一边抽剑,一边心里一阵叫苦。交起手来,公子自然功夫不错,只是刀斧无眼,伤了自己的性命可谁都换不来。
柴荣一手抽出长剑,一手丢掉剑鞘,身后的柴嫣也拔出了护身的匕首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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